【平凡人眼中的人世间】ICU病房护士：我只看到了他空洞的眼神，却永远体会不到他的痛苦

开场白

普通人和你我一样，都在自己的道场里，与世界对话，与他人共情。有的迎接新生，有的面对死亡，有的见证幸福，有的见证离别。不管是谁，我们都在用自己的经历绘制一幅拼凑的人生画卷。

从现在开始，黑龙江。com将推出普通人眼中的世界系列报道，带你走进不同职业身份眼中的不同世界。

当你的父母病重住进重症监护室(ICU)时，你会坚持医生抢救到最后一秒吗？这个问题对于大多数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是一个有争议的沉重话题。

明知病人生存希望渺茫，坚持抢救病人会承受巨大的痛苦，作为家属会很心疼，会产生高额费用。然而，有哪个孩子愿意一辈子“后悔”呢？说“放弃”需要多大的勇气？

对于王宇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医疗给病人和他们的家人带来了希望.”而得到这样的答案，是王宇轮换到ICU病房后逐渐意识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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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心电图的最后一条直线上。”

王宇是一名有十年工作经验的护士。毕业后，她来到一家三甲医院工作。多年来，王宇分别在内分泌科、神经内科和心内科工作，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和熟练的专业技能。当年初出茅庐的王宇也被夜班吓坏了。

那天，她第一次被安排值夜班。“恐怕”王宇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科室只有一个护士值夜班。我担心我将不能处理紧急情况。当然，我也怕黑。”

那个开着灯的吓人的走廊，就像一个深渊，被王宇定义为陌生、黑暗、未知。

即使她害怕，但这是王宇的工作，她坚持了下来。本以为这一夜“相安无事”，但最担心的事情发生在即将上夜班的时候。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王宇说，她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四个医护人员的数字在她的瞳孔里逐渐放大。”他们抬着担架，把突然死亡的病人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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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被医护人员挡在门外，王宇还是一眼认出了病人是自己科室的李大爷。他今年80多岁，患有心力衰竭和肾衰竭。“他早上被转移了。他原本打算去其他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但还没出院就出事了。”王宇叹了口气。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争分夺秒。”

因为猝死，患者血管不通畅，静脉注射时容易出现皮下渗出，难度极大。王玉斗的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来，从脖子上渗透到护士服里。“当时，我其实并没有感到害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成功。”

做好心理建设后，一针下去，真的成功了。她如释重负。

除颤-心肺复苏-除颤-心肺复苏。

值班医生一刻不停地抢救病人。

一个小时过去了，黎叔依然没有生还的迹象。医生转过身问家属是否放弃抢救。李叔叔的儿子和女儿在短暂的沉默后互相看了看。最后李大爷的女儿说:“我们放弃了，我们没救了。”这时，王宇觉得那个声音，仿佛笼罩在一层浓雾中，只能依稀听到。

他的人生将永远定格在心电图的最后一条直线上。

王宇抬起头，特意观察了一下李大爷的女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让王宇感到有些意外。

“也许我为父亲感到宽慰，也许我很高兴父亲终于摆脱了痛苦。反正她笑着垂下了眼睛。”

“我只看到了他的眼睛空 hole，但我永远不会感受到他的痛苦。”

那次抢救，王宇觉得自己的专业技能得到了验证，也更有信心了，但还是没能挽救病人的生命，很遗憾。

去年年底，根据工作部署，她轮换到了ICU病房。即使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王宇还是有点担心。“ICU病房和普通病房不一样，需要掌握更多的知识，使用更多的仪器。”

王宇去之前看了很多重症医学方面的书，但是没有哪一种书本知识可以代替她看到的一切。

张大爷刚进ICU病房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儿子在参观过程中趴在父亲耳边说:“爸爸，别担心，出来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像个孩子一样摸了摸张大爷的额头，理了理他的银发。张大爷试图通过透明的呼吸器面罩张嘴回应，面罩里呼出一层薄薄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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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左右，张大爷的情况明显好转。王宇认为，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就在大家为此高兴的时候，一天早上，他的病情突然恶化，威胁到了生命。

“三天时间，他做了两次透析，从面罩呼吸机换成了气管插管呼吸机。”王宇说，“透析很痛苦，但我们无法理解。我们只能看到他的眼神渐渐变成空 hole，好像不想再挣扎了。”

儿子又走到张大爷的病床前:“爸爸，请挺住，挺住……”这一次，张大爷连眼睛都没睁开看儿子一眼。

第二天早上，王宇像往常一样上早班。我听说张叔叔前一天晚上已经走了。而王宇却没有去看自己负责的病人，也没有再去看自己的孩子。

“他安详地离开了，仿佛从来没有活过未来。”

“我只是希望住在ICU的病人能坚持下去。”

“不是冷漠，只是接受。”王宇解释了为什么她没有回头看她的病人。在普通人眼里，医务工作者是看惯了生死的。其实他们只是平静的选择接受，接受生老病死，接受生命从眼前逝去的感觉。

好在也有一些“挽留”让她开心。

金大爷住进ICU病房时得了重症肺炎，治疗了一个月还是不见好转。因为24小时戴着呼吸机，老人的鼻子被呼吸机压出来，皮肤在呼吸机下破损溃烂，露出鼻骨，让王宇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会继续坚持下去，请帮助我的父亲。”老人的女儿每次见到主治医生都会这样恳求，然后双手合十，仿佛在为父亲祈祷。“反正只要爸爸能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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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谢的花朵，经过爱情的浇灌，会重新绽放。

王宇再见到金大爷的时候，是在普通病房。他已经可以在床边和女儿聊天了，鼻梁上的压疮也已经愈合了一大半，但黑暗的痕迹始终提醒着王宇，老人经历了人生中最大的困难。

看着金大爷离开医院，王宇叹了口气，“每一个住在ICU病房的病人，我只希望他们坚持下去。”

介入医疗器械给患者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但孩子的信念支撑了患者的求生欲望。坚持到最后一秒，是孩子的选择。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父母一个机会。

王宇说，父母和孩子之间有一种纽带。当父母真正离开孩子的时候，羁绊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瞬间弹开，一头不见了，另一头消失在无边的天空空。

人的一生很短，短到在一起的时间远远不够，却要承受离别；人的寿命也很长，长到面具下呼吸都要一个世纪。

“爱他们，也爱自己。”王宇说。(记者王可欣)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