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细说红楼梦，张俊 红楼梦

红楼梦作为传统经典，可圈可点。谈“恐惧”的写作，是非同一般的。好在它不像国外的哥特小说和国内的一些通俗小说，不是围绕这一点来结构化和设计的，而是让它自然地渗透进去，变成日常生活。它是生活中固有的，这些有时让我心颤的东西无处不在。一个权势家族，一个庞大的封建豪宅的运转，一定程度上依赖于这个不可或缺的元素。豪宅因为它的存在，有着天然的“现在时”和即将到来的“过去时”。繁荣和毁灭都执行着自己的一套逻辑，离不开“恐惧”。

鲁迅先生谈《红楼梦》，说“儒生看易经，道家看淫行，才子看缠绵，革命家看成排人，长舌妇看宫中秘事”。另外，还有不需要索引、勾连、考证的“怕”。它无处不在。它在书中的一些显而易见的部分，比如仆人和奴隶对主人的恐惧，主人对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更有权势的人物的恐惧，各个阶级之间的互相猜忌和防范。人事纠纷的复杂，派系矛盾的深刻，内外联系的紧密，性别冲突的激烈，都以密集的文字呈现，整个叙事有一种内在的张力感。即使是对琐碎生活的描写，那种淡定淡然，也会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这是一张随时可以收紧、提起、捆绑的细密的网，无数弱小的生命笼罩在其中。有些高手看似体面、安全，其实也有华丽的衣服掩饰不了的不安，因为他们的命运正在被别人操纵。总之，这是一个不能放松的世界。它并没有因为奢华和荣华而变得幸福和舒适。相反，总有一颗冰冷的专制螺丝在不断拧紧、拧紧。

书中的各种女性，或美丽精致，或灵动可爱，或倔强泼辣，自由活泼。可惜这只是表面情况。事实上，由于年级不同，他们的经历也不同。就像池子里的沙草鱼虾一样，互相吃，各有各的痛苦和恐惧。一般都是男上男下，男强女弱，中心与边缘，彼此关联更多。无数的事物和利益交织在一起，纵横的权利交织在一起，让这成为一个深不见底的欲望世界，变幻莫测，无法预测。仅仅依靠非凡的精明和谨慎是远远不够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很多时候是靠运气的。幸运的人不仅有主人，还有少数仆人和奴才；倒霉的人不仅包括奴隶，还包括有钱有势的贵族。世事千变万化，没有永远的钢铁，只有不测风云。无情的命运就像一只潜伏在丛林中的野兽，随时准备外出，然后留下淋漓的鲜血。书中的“好歌”不仅仅是感叹世事无常，更是咽下一口凉气。《红楼梦》中的描写和隐喻的场景是如此的恐怖，以其渲染和罗列的恐怖程度，任何一部传统小说都无法与之相比。不能忽视的是，这些写作并没有采取封闭的形式，而是采用了开放的方法。也就是说，它所预言的一切苦难和悲剧，其实远不止读者所能看到和感受到的。

《红楼梦》的作者是一个真正的悲观主义者。他在书中的好心情是伪装的，有些找关系，有些呻吟，来掩盖无情的证词。他眼都不眨地破坏美好的事物，却把它们与繁华的生活和富有的豪门相比较，以揭示生活的本来面目。谁能比宝玉强，谁能比黛玉美？这些天生迷人的客人和尤物都死了。他们不快乐时，他们充分和灵活，哭泣，躲闪，颤抖，夜不能寐，以泪洗面。祖先们不高兴，政府的最高统治者贾政经常生气。大大小小的人都有自己的困难、尴尬和危险，很多时候都是如履薄冰。有很多致命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摔倒，会失去力量，会被一棍子打死。主人和主人之间，仆人和仆人之间，甚至更多的主人和仆人之间，都埋藏着许多心事和怨恨。它就像一根又长又硬的线，把所有因果故事串在一起，把一捆捆情感细节牢牢捆绑。

在《红楼梦》中，奴隶非常害怕他们的主人，因为他们可以随时决定他们仆人的命运。主人自己害怕、尊重、攀附更高的权威，比如皇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怕”，最接近皇帝的袁春可能有最大的“怕”，她维系着贾府与皇权的关系。贾政一想到皇权就慌。经过转化和传播，这种“恐惧”像波浪一样传播到整个大厦，传播到他的姑姑和侄子，传播到经理王力可·凤姐，传播到他所有的爪牙。贾府整体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

《红楼梦》把集体无意识和人类本能的“恐惧”描写到了令人信服的细节。统治者，也就是“主人”，在利用“恐惧”作为工具方面是无与伦比的。这是世界上所有封建列强的特点，也是大观园长期以来形成的独特景观。似乎在各种维护自身利益的专有工具中，只有“恐惧”最方便，也最难。这里的被统治者，也就是“奴隶”，既承受又使用这种又重又轻的工具，还经常互相借出和使用，这是书中特别有趣的部分。读红楼梦，往往不只是一种享受，而是赏心悦目之间的一串串。就文学作品而言，凡是绷紧的，往往不是平庸。但是这根弦通常是松弛的。它被埋没在情节和细节的泥淖里。阅读中一旦不小心踩到风琴，它就会弹起，然后这根“恐惧”的弦就会叮当作响。《红楼梦》的崇高，就在于它不是专门为这根弦演奏的，也不是用浓墨重彩写出来的，而只是写日常生活，写深深沉浸在人性之海中的每一个涟漪，每一次涌动。

基于日常生活的表达和呈现才是最有力量和感人的。在等级森严的贾府和大观园里，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这里除了转动的齿轮没有人，没有任何东西是这台机器不必要的部分。在齿轮的紧密啮合中，在缺乏润滑导致的吱嘎声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危机。那些小零件正在被挤压，断裂的时刻终会到来，但修修补补之后整机还能运转。吱吱嘎嘎的声音越来越大，主轴有了裂痕，轰然倒塌的时刻已经临近。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却又都无可奈何。“白地真干净”，此时的“怕”不属于普通的、普遍的人类，而是特定文化、特定制度的大家族豪宅所特有的。《红楼梦》里写的正是这种特定的“恐惧”，传达出的是令人恐惧的循环方式，是一种或快或慢的椭圆轨迹。贾府的最高统治者首先感受到的是自己的“恐惧”，由此引发的恐慌和颤抖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释放出来。整栋房子里的每个人都有危险。这样的场景我们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一切黑暗制度下都能滋生的残酷。

《红楼梦》描写“恐惧”，这是其突出的一面。

——本文摘自《文学的八个关键词》，作者张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本书源于张炜的文学讲义。作者从40多年的创作经验和大量阅读经验中提炼出的八个关键词:童年、动物、荒野、海洋、流浪、地域、恐惧和困境是创作者在文学实践和探索中不可回避的母题；对于读者来说，是理解文学，直达灵魂深处，从而引起共鸣的关键。这也是关系到人生、成长、存在、心路的人生八大关键词。由此，作者不仅挖掘出了经典文学作品的精彩之处和批判点，也展示了个体克服自我，进入广阔自我的途径。独特的角度，敏锐的观察力，深刻的洞察力，融入在温暖睿智的线条中，烛光文学，洞察人生。

作者:张伟

编辑:金九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