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离乡陷社交困局 怎样能让“网瘾”老人放下手机？

●很多“老漂”为了帮孩子照顾孩子，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生活环境不适应、社交困难等问题，但同时又有很高的社交需求。矛盾的是，很多老人把需求发到网上。

●老年人走出家门的活动也是一种锻炼，更有利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而且线下社交可以产生邻里互助，老人之间的相互照顾和代际互助，起到应急和日常帮助的作用。

●为了促进老年人“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乐”，我国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老龄化适应工程。很多社区通过老龄改造项目，帮助“网瘾”老人进行线下社交，走出网瘾。

●社区要多组织公共法律服务活动，如加强普法，加大对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宣传，提高他们的风险防范意识，减少杀猪、虚假投资理财、网络贷款等对老年人权益的损害。

“以前喜欢玩手机刷短视频，现在有了伙伴。我每天都跳广场舞，既锻炼了身体，也交了很多可以聊天的朋友。”62岁的秋凌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况非常满意。

秋凌住在广东省东莞市的一个社区。她是个老人空 nest。她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外地工作。为了方便联系，几年前儿子给她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学会运营后，用手机刷短视频、看直播成了秋凌打发时间的主要方式，有时甚至会忘记吃饭。

儿子放假回家，看到妈妈半夜还在玩手机。他很担心:“我妈因为长时间看手机，已经摔成颈椎病了。”另外我妈平时省吃俭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在直播间被主播打赏了三四万。”

将秋凌拉出“网瘾”状态的，是社区不断推进的老龄化转型。据了解，近年来，社区投资200多万元新建了老年人户外活动长廊，配套了老年人健身器材，形成了动静结合的活动场地。同时，还成立了老年人社会互动支持小组，以丰富社区老年人的闲暇生活，促进成员之间的相互理解和互助。秋凌逐渐成为社区的“社会专家”，拥有广场舞领队、环保志愿者等多重身份。刷她手机的画面再也没有出现过。

多位业内人士表示，数字时代，老年人的社交需要依靠线上线下的互动空。特别是发挥社区的作用，应加强法律和政策的支持，促进社区户外设施建设，以回应老年人的社会需求，组织活动，为老年人创造良好的社会环境，促进老年人友好社区的建设，保护老年人的合法权益。

离开家乡，陷入社会困境

感染“网瘾”会增加风险

“不玩手机不如少吃点饭”“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床边的手机”“熄灯后总是躲在床下刷视频看小说”“每天在App上打卡打金币兑换小礼物”…近日，法治日报记者在北京、天津、湖南、广东等地随机采访了一批老年人，发现不少人有“网瘾”。

刘，家住天津河西区，今年73岁。他刚学会用智能手机，很快就被各种有趣的短视频吸引住了。他儿子吐槽说，他爸爸每天至少花八个小时看手机，有时甚至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中午起床。经常一起吃早午餐，和家人朋友交流较少。“他经常沉浸在网络世界里，这和现在的‘网瘾’少年没什么区别。”

“网瘾”老人中，有不少是“老漂泊者”。为了帮助子女照顾孩子，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乡，往往容易出现水土不服、生活环境不适应、社交困难等问题，但同时又有很高的社交需求。矛盾的是，很多老人把需求发到网上，寻求陪伴和情感支持。

王一年前从湖南邵阳老家来到长沙，帮助照顾她的孙女。对她来说，虽然来了长沙，但她“在家庭圈子里享受到了天伦之乐”，“在更大的圈子里，她感觉和亲人朋友疏远了，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街对面也没有邻居…说到出去社交，她甚至很难启齿:“在我们这个年纪，很难重新建立朋友圈。空闲暇时间不多。我忙着做饭，打扫卫生，看孩子，只能在业余时间刷手机。”

从南到北的地理跨度，让来自贵州遵义的林成很难在北京照顾孙子孙女。“我说遵义话，别人听不懂，出门问路也不方便，所以我就是懒得出门，就用家里的手机看视频或者小说。”

南京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庄在其研究报告《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城市新移民的互联网社会支持》中指出，对江苏部分地区60岁以上城市生活老人的调查显示，随迁老人的信息支持需求占比最高，达到61.1%；情感支持需求和陪伴支持需求占比较高，达到45%。

值得注意的是，记者检索相关文献发现，从国内外的理论和实验依据来看，线下社交的缺失对老年人的认知能力影响很大。瑞典斯德哥尔摩的研究人员对1203名认知能力良好的老年人进行了平均3年的随访和实验。结果发现，那些社交活动不足、社会网络关系有限的老年人，认知障碍的风险平均增加60%。

面对面的交流是不可或缺的。

适应老龄化转型意义重大

为了让妈妈戒掉“网瘾”，秋凌的儿子在假期带她去广场见了很多邻居，还带她熟悉各种健身器材。慢慢地，秋凌不再沉迷于网络，而是通过线下的社交来丰富自己的生活。

华北电力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教授刘霓娜和她的团队一直关注老年人权益保护问题。她告诉记者，面对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发展老年人线下社交意义重大。

“人天生有合群和社交的需求，也就是人际交往。这是人的一种本能需求，是现实的而不是虚构的。互联网的快速发展虽然能以辅助和补充的方式满足部分老年人的社交需求，但并不能取代线下社交。”刘霓娜说，社会关系可以“护送”老年人。心理学领域对社会护送理论的相关研究表明，老年人的社会网络就像一个“护送者”，为进入老年后的老年个体提供支持，以应对老龄化带来的压力。

“老年人走出家门的活动也是一种锻炼，更有利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而且线下社交可以产生邻里互助，老年人之间的相互照顾和代际互助，起到应急和日常帮助的作用。”刘霓娜说。

更实质性的面对面交流，更紧密的人际交往。近年来，不少社区通过老龄改造项目，让更多的老年人参与进来，拓展线下朋友，也帮助了不少“网瘾”老人走出网瘾。

记者走访了北京市朝阳区、东城区、石景山区的多个小区，发现这些小区普遍进行了老化改造。花坛和小公园旁边已经放置了很多公共椅子。很多老人聚在一起，有的一边给宝宝散步一边分享日常琐事，有的一边使用健身设施一边分享运动经验。

在北京市石景山区八角街的一个社区中心，有一个集健身、娱乐、休闲功能于一体的文化广场，老人在这里晒太阳、聊天、健身。小区西侧还有一个背阴的口袋公园，里面有棋桌、儿童游乐场、健身器材、塑胶跑道等活动。“小区老化后，环境改善了很多，健身设施也多了。现在大家都喜欢下楼锻炼。”小区居民王奶奶说。

在北京东城区某社区，养老驿站工作人员陈女士告诉记者，驿站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义诊。有的专家会给老人传授中医知识，现场进行健康指导。“我们还会给一些残疾人和失能老人免费理发、洗澡。其他老人有需要可以联系我们。”在这个社区里，还有一所“老年大学”，为老年人提供相关的学习机会。

“原来我只是遇到了很多其他楼甚至我自己楼的邻居。现在社团经常举办活动，让我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人成了好朋友，生活精彩多了。”社区居民李奶奶说。

改造时要考虑实际需求。

多组织法律服务活动

社区是老年人日常活动的重要场所，社会化是老年人在社区生活中的重要需求。

为了促进老年人“老有所养、老有所依、老有所乐”，我国正在紧锣密鼓地推进老龄改造工程。住建部近日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国新改造城市老旧小区4.26万个，受益家庭742万户。今年2月，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全国老龄办印发《关于2023年创建全国老年友好型示范社区的通知》，明确今年将创建1000个全国老年友好型示范社区。

由于社区数量庞大，各地区经济水平差异较大，一些社区的老龄建设还存在不足，许多社区的老龄建设与老年人的实际需求存在一定距离。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周燕珉和他的团队一直在跟踪北京的一个社区，发现老年人友好型社区的户外环境设计仍然存在一些问题，如过度追求概念和形式主义。一些新建的住宅区在总平面图或一些特定的角度创造新颖的设计点，以吸引注意力，增强冲击力，给居民带来美好的感受。然而，在老年人的实际使用中，这些新颖的形式给社会交往和正常的社区活动带来了诸多不便。

比如，有老人反映，小区内整齐排列的方形树凳，发现有光滑的瓷砖和坚硬的边角，导致休息时舒适度不高，其布局也不利于形成围坐谈心的交际氛围。

调查还发现，一些社区创造性地将老人和儿童的活动室空设计为独立的设计对象，但它们之间的距离较远，没有良好的互动，将老人和儿童的活动分隔开来。比如小区里的儿童游乐沙坑离老人健身器材很远，沙坑旁边缺少老人休息座位。

“因此，在小区室外环境的设计和规划中，可以将不同活动主题的场地相邻布置，形成‘广场群’，场地之间可以相互观赏。社区还应该配置一些可以使用多种功能的设备，以便人们可以自由和创造性地使用它们，避免固化设备的用法。”周燕珉建议道。

从管理服务的角度，刘霓娜建议，鼓励老年人积极参与社区治理和社区服务，参加老年大学继续深造，在社区文化娱乐活动中丰富身心。他们还可以在社区提供互助志愿服务，参与社区协商，讨论和解决社区问题。

“社区要多组织一些公共法律服务活动，比如加强普法，加大对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宣传，提高老年人的风险防范意识，减少杀猪、虚假投资理财、网络贷款等对老年人权益的损害。”刘霓娜提醒道。

“重视随迁老人的陪伴支持，为他们构建线上线下双重互动空房间。”庄表示，“虚拟空房间”并不能完全替代现实生活，老年群体中同龄人之间的相互扶持有赖于线上线下的同步推进。城市社区要发挥优势，把随迁老人和当地老人以联谊会、郊游、兴趣小组等形式组织起来，帮助他们拓展新的同伴社会网络，获得更多的支持性资源。

广东省扶贫与乡村振兴研究院研究员李颖一认为，建设均衡便捷的老年友好型社区离不开城乡统筹，社会工作可以更好地介入农村老年友好型社区建设。“农村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本来就是与邻居的自然互动，主要是满足社会需求。社会工作者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拓展老年人社会参与的形式和层次，如策划和组织一系列娱乐和健康活动，丰富老年人的生活，组织老年人参加志愿服务等。”

受访专家一致指出，社会化是老年人在社区生活中的重要需求。目前国家正在大力推进老旧小区的老龄化改造，这是一个很好的机遇。以社区环境改造为契机，既要做好无障碍的改造和更新，又要为社区老年人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真正推动老年友好型社区建设，以应对老龄化和高龄化社会的到来。(文中受访老人均为化名)(文李娟丁郑怡婷)